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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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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

不長不短的一段時間裏,雲殷都沒有說話。

李昭漪也只是試一下。

親上去的時候他有點緊張,腦子一片空白。等親完他才意識到雲殷剛剛說話了。

他問:“什麽早朝?”

雲殷似乎因為他的這句話剛剛才回過神。

他說:“……明日早朝,會有人奏請處理昌平和魏家,陛下無須多言,交由臣來處理就好。”

李昭漪怔了怔。

他意識到了什麽,臉上的羞澀褪去了些。

他輕聲道“好”。

頓了頓,他又問:“大姐,會死嗎?”

昌平剛剛和駙馬成婚一年多,尚未有孩子。據說二人感情不錯,本應當是新婚燕爾的時候。只可惜生在皇家,過去的大多數時間應當都在為權力的爭奪心力交瘁。

說不上來什麽感覺,李昭漪想。

血緣親情離他們都太遠,經歷過這一遭,他終於意識到,之前他和雲殷說的,關於宛榮的那些話有多天真。

不出他所料,雲殷很平靜地道:“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路。”

這就是蓋棺定論了。

成王敗寇。李昭漪沒再多問什麽。只是他剛準備回書房,腰上卻突然傳來了一股力道。

他被騰空抱起,不得不伸手摟住了雲殷的脖子以維持平衡。

雲殷將他抱坐在腿上,看他的眼神意味不明。

他說:“陛下剛剛在做什麽?”

剛剛……?

李昭漪緩慢地眨了眨眼睛,終於想起來了。

他驚訝於雲殷現在還在想五分鐘前的事,遲疑地道:“你不喜歡我親你?”

雲殷很喜歡親他。

不僅是嘴唇,大多數時候,雲殷喜歡親他的眼睛、臉、脖頸,甚至全身,帶著要將人吞噬的力道。

難道,雲殷只是喜歡親他,而不喜歡反過來?

“你不喜歡。”李昭漪老老實實地道,“那我下次就不親了。”

他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摸清雲殷的喜好。

摸清了他會很聽話。

雲殷:“……”

他說:“不是。”

那就是喜歡。李昭漪點點頭。記住了。

他準備從雲殷的腿上下來,卻發現自己動不了。雲殷攬著他的腰,手指捋過他的後腦,吻已經落了下來。一時之間,殿內只剩下輕微的喘息和水聲。

-

這個親吻結束,李昭漪終於開始掙紮了。

他很無力地說:“我真的要看書了。”

他不知道雲殷為什麽又莫名其妙親他,但他真的要來不及了。

雲殷的喘息尚未平覆。

聞言,他眸光一閃,開口的時候嗓音還有有些啞:“這麽喜歡念書?”

他道:“臣記得剛開始把陛下送去上課的時候,陛下看上去還挺苦惱的。”

其實這話有些偏頗了。

李昭漪剛開始去上課的時候確實看上去不怎麽開心,但那大多都是因為面對的都是陌生的知識。其實他跟著藺平和顧清岱學習的這段時間以來,沒有休息過一天,課業也是按時完成。

藺平為人嚴厲,但看著李昭漪,眼底全是慈愛和喜歡。

頭發花白的老人,暮年時刻,眼中又重新煥發了光彩,像是終於在混沌中找到了燕朝殘存的希望。

雲殷故意這麽說,是想看李昭漪的反應。

果不其然,李昭漪忍不住反駁他:“我一開始也沒有很苦惱。只是不適應。”

“……我現在想好好念書了。”他別開眼,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靜,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,“不然,你欺負我,我都聽不懂。”

這話半真半假。

他確實有的時候會聽不懂雲殷的調侃。

說到底,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。雲殷長在波瀾詭譎的權力中心,而他只是冷宮裏被放棄的皇子。

但他又不只是為了聽懂雲殷的話。

他想靠近雲殷,不想被他當成只有長相可取其他一無是處的玩物,他不想……

讓雲殷看不起他。

李昭漪下定了決心,卻不敢露出任何端倪。宛榮之事在前,他生怕被雲殷誤會成他要奪權。好在雲殷最近對他似乎確實放下了戒心,他只是道:“陛下又冤枉臣。”

語聲裏帶著笑,有點兒漫不經心的欠。

李昭漪瞪了他一眼。

然後,他就聽雲殷道:“既然這樣,從明日開始,臣替顧次輔來教陛下治國方略、時事政論。”

“陛下,願意麽?”

*

第二日清晨,李昭漪準時地起床上早朝。

宮變後的第一日早朝,比李昭漪想的要平和許多。甚至連昌平的事都沒有掀起太多的波瀾,相反,對於這次宮變的處理,連一向敢於直諫的禦史都沒有太多的異議。

說到底,外姓掌權,是顛覆朝綱。

但李淳瑾姓李,這事只能歸於皇室內部的鬥爭,這種時候,朝臣就插不上嘴了。

相較於李淳瑾和魏家的倒臺,這次早朝之後,當朝次輔顧清岱的告假反而引起了更多的騷動。

燕朝目前首輔之位空缺,顧清岱可以說是於雲殷之下總攬朝局,這固然為人詬病,但相較於雲氏牢牢掌控在手中的軍權,倒顯得不是那麽顯眼。

但再不顯眼也是內閣次輔,他的告假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。

顧清岱老了,但看上去顯然不像是生病。也未曾聽聞他最近請過醫。這便有些耐人尋味了。

朝堂之上議論紛紛,幾個禦史臉色微妙。

李昭漪也怔了怔。

顧清岱的告假是對著他。

他隔著簾子看了一眼雲殷,對方沒有說話。昨夜他說昌平的事交予他,但這並不算在這個範疇。

李昭漪猶豫了片刻,準奏了。

朝堂鴉雀無聲。

下了朝,雲殷來陪李昭漪吃飯。

他沒有提及此事,倒是很有興致地在飯後又拖了李昭漪去禦花園散步。

散完步,又抱著親了會兒。李昭漪帶著鎖骨下的吻痕坐在文政殿。今日藺平有事要晚到,他的面前只坐著雲殷。

李昭漪看著面前擺著的筆墨,道:“顧老告假,你早就知道,是麽?”

這話還是委婉。

他們彼此都知道,如果早知道,這就是顧清岱和雲殷共同商量的結果。

昨夜,雲殷的話說完,李昭漪就怔了許久。

最終,他答應了。

彼時他以為雲殷是一時興起,只是剛剛和他在一起,一時新鮮,想要多跟他呆一會兒。但是今日早朝過後,他完全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
正是早就知道了顧清岱要告假,雲殷才會來做他的老師。這兩件事彼此聯系,沒有任何一件是意外。

……果然,他想。

懷疑誰會沈溺於聲色,都不用懷疑雲殷。

他的話音落下,雲殷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分意外和讚許。

他道:“既然陛下問到了,那今日的這第一堂課,臣便不給陛下講別的。”

他笑了笑:“就講一講,這朝堂。”

-

雲殷的第一個問題是:“陛下,您覺得顧老為何告假?”

“您怎麽想的,怎麽說便是。”他溫和地道,“不用顧忌任何。”

李昭漪猶豫了一瞬。

片刻後,對雲殷的信任抵消了躊躇,他還是說了自己真實的猜測:“因為……顧老是你的舅舅?”

多日的耳濡目染,到底有些成果。

雲殷眸光微動,嘴角勾了勾,頷首。

他道:“是。”

昌平倒臺,朝中再無人和雲、顧抗衡。此時此刻,朝野上下的目光都會集中在這件事上,此時告假,是在明面上表明一個態度,也是為了暫避鋒芒。

雲殷不能退,退的就只能是顧清岱。

而於李昭漪這裏,帝師換了人又好像沒換。彰顯的則是警告。

顧清岱退,是給皇權幾分面子。但是這並不代表權力的讓渡,簡而言之,只是在堵禦史、或許還有天下文人的嘴。

這只是一個很小的舉措,其實雲殷和顧清岱並沒放在心上。

但是李昭漪能想明白,證明了他確實有在認真思考,也確實相較於白紙進步了許多。

緊接著,雲殷又給李昭漪講了講朝中的具體架構。

這些顧清岱都講過,但李昭漪敏銳地察覺到,相較於顧清岱的講法,雲殷要更加毫無保留。例如,他會直白地點出,朝中哪些官員同屬一派,哪些官員,又是孤臣直臣。

信息量太大,李昭漪聽得入神。

一直到藺平來了,他才得以休息片刻。

下人為他們端上茶水,李昭漪喝了一口,潤了潤發幹的喉嚨。

他還在楞神。

他想著剛剛雲殷說的話。

從前他只知朝堂一片混亂,能用之人極少,別有用心之人極多。卻不知究竟為何,顧清岱講的浮於表面,相較於時事,更多的是講理論。

很多時候,他都覺得有些迷惘,不知從何下手。

現在,他知道了為什麽。

只是……

他忍不住想,雲殷,是不是講得太多了。

這些是他能聽的麽?

大約是他的目光太過明顯,雲殷飲盡杯中的茶水,道:“陛下,可是聽累了?”

李昭漪搖了搖頭。

“還好。”頓了頓,道,“你講得很好。”

深入淺出,通俗易懂。

……雖然大多數時候透著嘲諷,但是嘲諷得也算有理有據。

李昭漪能看得出來,雲殷不是很待見如今的朝堂。

所以,只是看不順眼?

畢竟雲殷說得再怎麽犀利,講到雲氏和顧家的時候,到底還是有所保留,沒有說太多的東西。

他埋下心中的疑惑,就聽雲殷笑了笑:“……這麽好啊,那跟顧老比呢?”

李昭漪:“……”

這人正事講完了,又開始逗他了。

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,也不知道怎麽回答,自顧自地拿了官員名冊看。

他雖然長得好,但長相帶著江南的溫軟,屬於沒什麽攻擊性的漂亮。認真的時候側臉平靜,甚至帶著幾分孤高的清冷。

他越這樣,雲殷就越想把他弄亂。

雲殷在西南邊境一帶駐軍的時候,曾經聽過那裏的很多奇聞軼事。

例如,一些神秘的醫術甚至蠱術。

他懷疑李昭漪也是背著他偷偷去學了這些。不然為什麽明明對方每天對著他都是一臉無辜,他卻總覺得李昭漪渾身上下寫著勾引。

他微瞇了眼。

陸重見過了,早朝也上過了。

他放過了李昭漪這麽些天。算算時間,也差不多了。

*

李昭漪對於自己這天晚上即將面臨的遭遇渾然不知。

他看著官員名冊,認真地記錄覆盤雲殷剛剛說過的東西。

記不清的,他就問雲殷。

他以為雲殷會不耐煩,但是對方卻出奇地耐心。不僅按著他問的一一重覆,末了還道:“陛下若還是有不懂的,臣回去寫一份更詳盡的冊子,到時候送來,也方便您對照識人。”

他緩緩地道,“要想坐穩這個位置,了解人,是最重要的。”

李昭漪聽進去了。

等回過神,他趕緊向雲殷道謝。

雲殷笑了笑:“陛下不用這麽客氣,臣的本分。”

事實上,今日的李昭漪很讓他驚訝。

無論是學習時的求知欲、認真、專註,還是末了鼓起勇氣的提問。

他不擔心李昭漪學不會。

他看過李昭漪的課業。耽誤李昭漪的,完全是那十八年荒廢的人生。他唯一擔心的,是李昭漪會因為畏懼他,而不敢學。畢竟他年紀小,又受制於人。

事實證明,李昭漪除了在執著於“他是個好人”這件事上比較固執之外……

其餘的時刻,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遲鈍,也並不至於卑微。

要知道,哪怕他找的不是李昭漪,而是自小浸潤於皇家的宗室子。面對此時此刻的局面,作為帝王,也難有不對著他低頭,因為畏懼而諂媚討好的。

……話又說回來。

在私事上,李昭漪對他也不是諂媚。

只是……

給了他一片赤誠的真心。

雲殷垂了眸,掩去眼底難得而突然的情緒波動。

然後,他想到了一件事。

其實,最令他驚訝的,還是今日李昭漪朝堂上的果斷。朝臣都當是他的授意,其實,只有雲殷自己知道,他確實是一念之差,想看看李昭漪能不能把這其中的關竅想通。

這是一個簡單又隨手的測試。

李昭漪想通了,也通過了他的測試。

但是……

李昭漪在中場休息,默默地吃下人端來的點心。

串起來的糖葫蘆失去了簽子,被擺在盤中。做糖葫蘆的小販聽說自己的糖葫蘆得了皇帝的親眼,皇帝還允許自己回家探親,感激得不行,一盤給他一個口味做了一顆。

李昭漪吃得臉快埋進盤子裏,眼神純凈,想法也純凈。

雲殷突然道:“陛下。”

李昭漪把糖葫蘆咽下去,頭也不擡:“嗯?”

雲殷看著他,頓了頓:“顧老告假一事,昨夜臣本該提前知會陛下。但臣沒有。不僅如此,今日朝堂之上,臣明知陛下措手不及,卻冷眼旁觀。”

“陛下……有生氣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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